寇煦豐：在對的賽道上奔跑

人物檔案

寇煦豐，上?？萍即髮W信息科學與技術學院副教授，目前擔任學院后摩爾器件與集成系統中心主任。2009年赴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留學，獲得碩士和博士學位。2016年2月回國加入上?？萍即髮W。截至2022年，共申請發明專利9項，撰寫3部專著章節，發表80余篇論文。曾獲2012年度美國高通公司Qualcomm Innovation Fellowship獎學金，2013年度“國家優秀自費留學生獎學金”，上?？萍即髮W2017、2020年度優秀教師，2018年度上海市青年五四獎章，2020年中國科學院教育教學成果獎一等獎等。

進入新時代，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電子信息、互聯網、生物醫藥等高端產業快速崛起，教育、科技、人才合力前驅。

在長三角、珠三角等改革開放先行地區，新型研究型大學相繼涌現。2012年，南方科技大學在深圳創辦；2013年，上?？萍即髮W在上海浦東的張江創建。這些新型院校在高起點起步，成為促進中國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新銳力量。

彼時，正就讀于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寇煦豐，密切關注著國內的發展變化。他的研究方向涉及微納電子器件與電路設計、自旋電子學、低溫電子學等領域，這些基礎研究離不開大科學平臺支撐，也離不開成體系的產業鏈。在寇煦豐看來，上海的集成電路信息產業鏈完備，浦東的現代制造企業具有全球影響力，張江擁有國家級實驗室和科研平臺，而位于浦東的上?？萍即髮W擁有優越的科研創新環境，正是自己事業下一站的理想之地。

2016年初，寇煦豐結束了海外留學生活，回國加入上?？萍即髮W（簡稱“上科大”）。

瞄準國家急需 做世界一流成果

寇煦豐認為，科學家就要做那些國家急需的、符合重要方向的事情。在上科大的全力支持下，寇煦豐參與了包括半導體薄膜外延生長、微納器件加工在內的眾多科研平臺的建立。這些高水平科研平臺為上科大及寇煦豐的相關科研提供了必要條件，讓他可以自由探索學科前沿，在祖國的土地上做出世界一流的成果。在過去幾年間，他和研究團隊在國際上首次實驗觀測到了量子反?；魻栃牧慵壛孔悠脚_和對應的量子拓撲相變；首次在基于拓撲絕緣體磁性異質結的體系中實現了電流驅動磁性反轉，效率比傳統磁性金屬基材料提高了1000倍；制備了首個基于窄禁帶半導體異質結的室溫自旋電子器件。近期，寇煦豐團隊又與上海集成電路研發中心共同開發了我國首個低溫CMOS器件通用模型數據庫與集成電路設計平臺，為我國在相關信息技術領域的發展提供堅實基礎。

在以獨立PI身份帶領學生聚焦專業細分科學問題的同時，寇煦豐也積極推動和融入跨學科、跨領域的團隊協作。幾年間，他主持和參與了包括科技部、中國科學院、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和上海市的多個項目?！耙恍﹪抑卮罂蒲腥蝿?，分散力量難以承擔，我們就聯合起來一起做有組織的科研，解決國家在相關領域的燃眉之急?！笨莒阖S說。

培養有創新能力的學生

2022年11月，中國工程院院士、集成電路領域著名專家吳漢明在《中國科學報》撰文稱，新時代以來的十年，國家對集成電路產業重視程度與日俱增，該產業已經形成比較完整的技術創新體系和較強的產業競爭力。但他同時也指出，該領域的人才培養，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遠遠跟不上產業發展和國家戰略需要。有數據顯示，中國每年相關專業畢業生為30萬人左右，但進入該行業的就業者不足15%。我國制造企業人才缺乏現象嚴重，而在美國，僅封裝領域的博士人才數量就是中國的10倍。

上科大盡管年輕，卻已初步建立起一套國際水準的教育教學指標體系，寇煦豐借勢發力，要從培養行業急需人才入手，破解行業發展難題。針對微電子學科長期存在產教脫節、教學內容陳舊等老問題，寇煦豐結合自己在UCLA留學期間相關課程的學習感悟，借鑒吸收國內外權威教材著作和相關領域最新科研資料，兼顧國際學術前沿和國內產業一線實際，在過去幾年的教學中，逐漸摸索出一套該專業的特色教學法。

“要培養有創新能力的學生，就必須改變傳統的教學法?！睘榇?，寇煦豐重新設計考核標準，倡導“多勞多得”，通過在教學環節設置額外知識加分點來引導學生對知識的理解不局限于書本，不在于機械式刷題，而更應通過獨立思考找到答案，進而融會貫通；讓學有余力的學生根據知識點自主設計試題，用出卷水平替代期末考試成績，而這套考題則可成為其他學生的復習資料（替代期末最后一課劃考試重點）；作為課程最重要的考核部分，課程設計的題目則取材于合作企業的一線在研課題，設計指標滿足產業實際需求。此外，他還錄制了慕課，讓更多對集成電路設計感興趣的學生可以根據需要隨時學習?！拔揖褪且寣W生明白，做科研最不能按部就班，最需要活躍的學術思想和善于突破創新的能力?！笨莒阖S說，自己心甘情愿做一只教學改革實驗的“小白鼠”。最終，他的課程改革贏得了學生的認可，他也連續兩年被評選為上?？萍即髮W產業實踐優秀導師，并連續兩年入選上?？萍即髮W書院“我最喜愛的導師”。

新型教學育人模式初獲成功。如今，已是信息科學與技術學院招生委員會主任的寇煦豐又盯上了下一個目標：擴大專業研究生招生規模，解國家戰略發展和行業用人的燃眉之急。

用產業衡量人才價值

2020年，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教育部出臺專門文件，提出專業學位研究生教育要為國家行業產業轉型升級和創新發展提供強有力的人才支撐?？莒阖S認為，上科大必須承擔起培養行業企業需要的“即插即用”人才的責任。

為此，寇煦豐參與了學院與企業合作培養專業研究生的全新設計，將招生計劃開放給企業，對企業真正需要研發的內容進行提前部署；對學生新設考核標準，把企業提出的課題直接給學生，要求學生用研究成果寫出技術報告，或進行專利申請，不以論文作為唯一考核指標。這樣，高校的創新能力、學生的專業水平，都以解決企業問題需求來體現。此外，還支持那些想去產業發展的學生盡早到企業落地實習，讓學生自由選擇成才方向。

自2016年至今，中國人才制度改革加速推進?？莒阖S認為，對學生的評價方式也要從唯論文、唯考試改為面向產業實際，讓高校培養的學生直接勝任于企業需求。

市場是靈敏又高效的檢測場。上科大的畢業生大受企業歡迎，在就業市場十分搶手，說明這些改革為探索高校培養企業急需應用人才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案咝Ｒ囵B什么樣的學生，企業最有發言權。這啟發我們必須面向企業，建立多元包容、講究實際的評價體系?！?022年，由寇煦豐參與的上科大信息科學與技術學院電子專業研究生培養方案“對接國家重大戰略需求的集成電路高水平、創新型研究生培養的探索與實踐”獲得上海市高等教育優秀教學成果獎二等獎?，F在，他們又準備對學術研究生和專業研究生分別招生，繼續擴大企業用才的培養規模。

除此之外，他們甚至從產業向高校反向引進高端適用人才。他們的微納加工平臺設備啟用后，卻沒有相應的設備管理人才，于是，他們引進了一位在企業做了十幾年卻沒有大學文憑的老廠務，并為其爭取到高級職稱和相應待遇?？莒阖S說，人才評價體系一定要跟上科技和行業的前沿要求，不能剛沖破一道藩籬，又新筑一堵高墻，必須圍繞人才是否有用這一原則，形成良好的人才發展生態。

在對的賽道上追趕奔跑

大學不應只是象牙塔，還應是產業發展的后盾。為此，上科大提出要為中國乃至世界的經濟轉型和發展作出關鍵性貢獻，并建立了專業的技術轉移辦公室支持創業和成果轉化?？莒阖S說，這里的創新環境可以媲美美國甚至更好。

近年來，寇煦豐的課題組成功開創了窄禁帶化合物半導體異質結在自旋電子學領域的新應用賽道，制備的大尺寸晶圓薄膜賦能大容量片上存儲，目前已與相關企業開展合作?？莒阖S的長項是科研探索，而工程化是企業的長項，這樣的合作不僅讓他看到了出口，更看到了巨大的應用價值?！拔覀冞@些年做了大量積累，證明現在國產工藝雖然還不是最先進制程的器件和電路，但通過換道超車同樣有望突破摩爾定律功耗墻與存儲墻的瓶頸?！?/p>

華為等中國企業的崛起，以及個別西方國家對中國芯片產業的圍追堵截讓寇煦豐更加明白，面對強敵，中國必須打造自己的產業鏈，在關鍵環節實現自立自強。為此，寇煦豐多次建言：“中國遇到的問題不是造不出來，而是產業鏈缺乏競爭力，中國應借鑒韓國扶持芯片和半導體產業的經驗，政府支持企業打造產業鏈，擺脫別人的控制。企業需要國家支持。國產芯片的生存和發展要靠拿到長期訂單?！?020年，國務院印發的《新時期促進集成電路產業和軟件產業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政策》明確指出，大力培育集成電路領域和軟件領域企業。加強集成電路和軟件專業建設，加快推進集成電路一級學科設置，支持產教融合發展?？莒阖S在倍感振奮的同時更多的是清醒?！岸颊f我們落后國外30年，其實是國外比我們早干了幾十年，我們的差距不是時間，而是缺乏大量的經驗積累。只要我們看準問題，腳踏實地從根本問題入手，通過不斷試錯和積累經驗，就能迎頭趕上。當然，要贏得競爭，還需要我們跑在正確的賽道上?！?/p>

要讓世界平視中國

回國這些年，寇煦豐真切感受到國家發展的日新月異，以及人才發展環境的日益改善。越來越多的留學人員回國發展，正成為教學、科研和產業的中堅力量。

2021年，學校聘寇煦豐為信息科學與技術學院助理院長，讓他參與學院電子方向的發展和研究生培養。在寇煦豐眼里，他們這代人現在處于關鍵發展階段，能站在學院的角度，探索一套有鮮明特色的教育科研發展體系，這既是新的挑戰，更是難得的機遇。他也發現，學校好幾個學院都啟用了像他一樣年富力強的助理院長。在新的崗位上，寇煦豐說：“我們必須要把眼光放得更遠?！?/p>

寇煦豐曾作為上海青年海歸人才代表赴京參加新中國成立70周年慶典和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兩項重要活動。當時，在天安門廣場上，他思考什么是信仰?！翱赡苡行┤碎_始覺得國外什么都好，但后來發現，國外其實也有不少問題。我們這代人講信仰是發自心底的，不是喊口號。因為有了國內外的比較，讓我更理解信仰是什么?！?/p>

在天安門廣場上聽到“廣聚天下英才”的宣告時，寇煦豐倍感振奮。黨的二十大報告將教育、科技、人才進行統籌部署，更讓寇煦豐感到鼓舞。

在國內扎根越深，他就越重視外面的世界?！拔业膶煶珜ё疃嗟木褪呛献?，而我之所以取得今天的科研成果，也得益于與國內外頂尖科學家的開放合作?！焙玫目蒲胁荒艽蟀髷?，必須做好分工合作，合作才能共贏。盡管這些年寇煦豐開展的國內合作越來越多，但他依然把國際合作放在突出位置，即便受到新冠疫情、中美激烈競爭的沖擊，但他也從未放棄國際前沿和國際合作。他堅信，只要在某一個領域做到一流，就可以找到一流的合作對象?！拔覀兣c歐美頂尖的科研團隊有很好的學術交流，大家至今都秉持著相互開放的態度開展合作?！?/p>

“前輩的努力讓今天的我們可以平視世界。我們需要做的，就是讓世界也能同樣平視今天的中國，重視未來的中國?！笨莒阖S說。（本刊記者 王煥現）

來源：《神州學人》（2023年第6期）